柳淡如将夏平江身上的伤都处理完了之后，时辰已经是丑时。但是柳淡如却毫无睡意，她静坐在床边，借着烛光，一晃一晃，默默无言地注视着夏平江的面庞。烛光暖黄，将夏平江的面庞镀上一层柔和，少了冷硬与疏离。已经很久了，这是柳淡如时隔多年之后，再一次能够这样清楚地，毫无遮掩地注视着夏平江。
柳淡如常常对自己问道：怎么就放不下呢？
是啊，怎么就放不下呢？柳淡如伸出手去，指尖想要轻轻触碰夏平江的脸。
“你们认识？”
被栾若的声音一惊，柳淡如霎时就收回了自己的手，转头看向了那边正向她走来的栾若，问道：
“栾公子睡下了？”
栾若点点头，走到了柳淡如的旁边坐下，说道：
“他怎么样？”
柳淡如的目光闻言又一次飘向了夏平江，她看着他说道：
“伤得比较重，估计要睡上好多天。”
“栾公子方才进门的时候，说是因为宋卓才变成这样的，是这样吗？”
栾若点头，回道：
“应该是，不过我与师兄未曾看到全部过程。”
柳淡如的神色平静，眼神眷恋，轻喃着说道：
“那便错不了了。”
说完，柳淡如移开了自己的目光，放到了栾若的身上。
“若是栾姑娘尚无睡意，不知能否听听我的一些碎语呢？”
栾若没有作声，沉默地默许了柳淡如的话。
“我是认识他的，与他初相识的时候，我尚十分年幼。他与家姐的关系很好，那时候…...”
柳淡如的声音似是飘散于空中一般，让人抓不着尾迹，只得淡淡去听，淡淡去寻。她虽未言，但那话中处处皆是：莫要追问。
“后来，他便如此时这般了，从浪迹在外变为窝缩在一角，落魄至极。但无论他变成何种模样，我都不在意。所以就总是偷偷地在他休息的地方放些吃食和一些旧衣物，免得他苦累。但是……”
“我知道他与那宛芷姑娘之间的关系，可也做不到横插一脚。栾姑娘，你说我又能如何呢？”
那语气是疑问的，但柳淡如的神情却依旧是缥缈的，所以栾若并未真的回答她，而只是静静地继续听下去。
“今天见到他这样之后，我也不过是更加确定了自己心里的想法罢了，除此之外，我又能求得什么呢？”
“我从来得不到机会，从来没有。”
话音落下，散至无音，柳淡如的眼眸流转。她抬起头，目光沉沉含水，望着那幅水墨荷花图。
“这幅画是很早以前我自己画的，画的便是那天湖里的荷花。”
栾若望过去，那幅画很简单。清清淡淡一朵荷花，带着枝叶。因为笔墨清透，所以画中的彩色都透着朦胧，仿若浸在雨中。
那天，的确是个雨天。相遇的那一天，心动的那一天，都浸在那斜斜细雨中了。
柳淡如看了一眼窗外，对栾若说道：
“栾姑娘去睡吧，时间不早了。”
栾若听后站起身，对柳淡如说道：
“你也早点休息。”
说罢，栾若便转身走出了房间。只是临到门口时，她也不知是因为什么，莫名地就回过头去又看了一眼。
窗外黑得浓稠，屋内点着几盏烛火，火苗幽幽跳着，柳淡如的手指纤细而苍白，她的指尖缓缓抚过夏平江面庞的每一处，那指尖的动作过于轻柔，又过于眷恋。
第二日接近正午的时候，栾以才从昏昏沉沉中清醒了过来。他接过栾若递过来的汤水，对着她抱怨道：
“师妹，我的感觉真的很不好。”
栾若走过去，伸手在栾以的额头处摸了摸，说道：
“醒来难受是一定的，你先把这汤水都喝了，会舒服一点。”
栾以便低着头，小口小口地喝着碗里的汤。等到都喝光之后，他把空碗递给了栾若，说道：
“师妹，夏大哥怎么样了？”
栾若将碗放到一边的桌子上，坐到栾以的身边，然后抬手轻轻给他按摩着他的太阳穴。
“还在昏迷中，柳姑娘说，可能还需要几天才能醒。”
栾以伸手抱住栾若的腰，将自己的头拱进她的肩膀。栾若见此，便抬手环住栾以的身体，让他倚靠在自己的身上，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他披散下来的头发。
“师兄想知道夏平江与宋卓之间的渊源吗？”
“什么渊源啊？”
“听柳姑娘说，夏平江大抵是对那宛芷姑娘心存爱慕的，而宋卓亦是。”
栾以听到这话，一下子就抬起了自己的头，他惊讶地说道：
“所以他们两个是在为情厮杀吗？”
栾若见栾以起来了，沉默了一下之后，她又伸出手去将他揽了回来，说道：
“那倒也不是，只是宋卓心高气傲，觉得夏平江的心意对于宛芷姑娘是一种玷污，便总是找事罢了。”
“这些都是柳姑娘告诉师妹的？”
“嗯，她说的。”
“可是她怎么会知道的？她认识夏大哥吗？”
“二人姑且算是旧时。”
“这是什么意思？”
栾若将栾以的一缕黑发攥入自己的手中轻轻摩搓，眼神有些发空。
“他们之间有点渊源，但是具体的……”
这时，“笃笃”两声敲门声，打断了栾若的话。
“栾姑娘，栾公子，我做了点吃的给你们，可以进来吗？”
栾若顺势就收了自己的话，回道：
“进来吧。”
柳淡如推开房门，便见栾以枕在栾若的肩膀上，被她半揽在怀里。而这一幕，让她的进门的身形一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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